——亚斯蓝全队，前来讨伐你这恶龙！
——我们只是迷路了，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
——您请继续睡，不用在意我们
无数念头从脑海冒出，菲尔张嘴，却没有丝毫词句从中流出。
——不行！别说是选择战斗还是逃跑了，连身体都动不了！
巨龙眼见众人迟迟没有反应，把龙首向众人凑近，看见这个动作，众人的紧张感更甚，直到连鼻息都快要嗅到之前——
“外面一直流传着在金山深处居住着一位强大而美丽的古生种，举手投足间山崩地裂，呼气吸气时天地变色，想必您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女士了。”
——说书人！不愧是传说中的那位说书人，居然直面巨龙也能如此镇定。
红龙在说书人出口的时候，视线顿时完全投注到他的身上，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帕尔德的出口，解开了众人自己施加在身上的负重，让沉闷得可以压死人的空气骤然一松，重新开始流动。
重新获得行动力，菲尔感觉衣服完全被汗水打湿了，方才的窒息感让他顿时想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，却又不敢过于放肆地用力呼吸。
而菲尔注意到，不止自己如此，其他人也是一副连呼吸都额外小心的样子。
唯有说书人例外。
——如果是巧舌如簧的说书人的话，说不定真能说服红龙。
众人不一而同的向帕尔德投去期望的目光。
现在菲尔，已经完全提不起对抗恶龙的心思。
片刻后，红龙再次缓缓开口，并且声音中消去了刚才的那种威压。
“汝这——”
然而，一道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打断了红龙的话。
“你！真的有做过传闻中的那些恶事吗？”
居然是艾伦最先发声。
矮人忍不住低声呻吟：“噢！特尔多在上，你能不能别又搞事。”
“恶事？”
巨龙的视线转移到少年身上，艾伦下意识退缩，随后不知为何看了帕尔德一眼，说书人微笑点头，随后不知哪来的勇气涌上少年身体，他毫不畏惧地与巨龙对视。
“是的！在传闻中，你用龙焰毁灭了数个村庄，还指使你的爪牙去为非作歹，请问你有没有做过这些事？”
红龙没有出声，依旧静静地打量着少年，场间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，亚斯蓝众人已经在悄悄地交换各种手势，在讨论待会时机不对该往哪里跑，该用什么方法阻挡住红龙的追袭。
在交流的过程中，菲尔一直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艾伦。
艾伦的那番话，本该是由自己说出的。然而，在刚刚艾伦说出那番话时，首先涌上自己心头的感觉，却是“白痴，这时候说什么多余的话”；而现在，自己等人也首先考虑逃跑问题。
当然，从理智的角度来考虑，菲尔此时的应对才是正常的。
纵使要讨伐邪恶，也要先掂掂自己的斤两，不然除了白送人头外毫无意义。如果自己等人队伍健全，并且没被巨龙发现，那么还能有一战的可能性——不，真的具备这个可能性吗？
如果自己等人现在毫发无伤，自己就真的有勇气去直面巨龙吗？
直到真正面对传说时，菲尔才发现，自己离勇者的距离有多远。
甚至还不及艾伦与勇者的距离。
——不！如果连这到坎都迈不出去，自己又怎么可能达到“血虎”的高度！
一股血气从心脏激发出来，流经四肢百骸，甚至驱除了对巨龙的恐惧。
“恶龙！新芒历十三年，你焚烧青果村，致使八十五人死亡，其中还有八个婴儿，你可知罪！新芒历十八年，魔兽暴动，塔卡城涌入过多难民，奥多斯城派使粮车物资前去支援，却在途经鲁本镇时被你劫掠，全队人无一生还，你可知罪！更别说这百年来途经此地的商队你劫掠不断，杀人无数，证据确凿，你可知罪！”
声音浩亮，气势充沛，菲尔的话语声在洞穴内不断回响，这接二连三的“你可知罪”，让在场众人为之侧目。
就连见多艾伦愚行的矮人，此时都目瞪口呆，下意识地喃喃道：“又一个白痴。”
——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他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了呢，看来是受到艾伦影响吧。
奥古斯都心中感叹，同时已经向妮莱尔和安德森下指示，就算待会打晕菲尔也要把他带走！
面对这两名胆敢折损自己威严的人类，红龙却没有如奥古斯都所想那般直接喷吐火焰把众人焚烧殆尽，而是缓缓把龙首放到交叠的龙爪上，庞大的身躯还挪了挪，似乎在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，姿态慵懒地看着众人。
“所以，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？”如果奥古斯都的听觉没有因为受龙威刺激而失灵，那么他敢说居然从里面听出了百无聊懒的感觉！
“是、是的！你可承认自己的罪行！”
菲尔本来已经抱有视死如归的心情，此时也因为巨龙出乎意料的举动而困惑，不过他也因此而更为大胆起来。
“罪行啊……”红龙发出长叹，整个洞窟都因此而震颤。“在问吾承不承认罪行之前，汝不就已经在心底认定吾之罪行了？既然如此，吾再多辩解又有何意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恶龙你并不否认这些恶行吗！”
红龙反问道：“不否认，就一定代表默认吗？”
“如果不承认，那你为什么不解释！”
“这世上无法开口的原因有很多，天生的哑巴不说，法术中更是有多达两位数的禁言法术，难道那些无法出声的人，面临汝的任何指控所表现的任何沉默，都表示默认吗？”
菲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，然而红龙继续说道。
“更别说这个世界的物种多不胜数，而每支物种又有着至少一种语言，如果汝遇上一个无法沟通的种族，汝就能肆意以自己的意愿，去给它安上任何罪名吗？反正它无法反驳。”
“你这是在狡辩！你现在不就在和我说话！”
“当然，吾在和汝说话，吾只是举个例子。”红龙平淡说道。“毕竟，汝又怎么知道，吾没有类似的无法反驳的原因呢？”
“那，请问您不能说的原因是什么？”艾伦问道。
“懒。”
啊？
——此时众人心中就只剩这个字。
“这么多年来，汝等给吾安过多少莫须有的罪行，吾早已懒得辩驳。”
“莫须有？”还是菲尔出声。“这些可是证据确凿的！”
“证据？”红龙巨大得把众人容纳其中的琥珀瞳孔中露出嘲讽。“汝说吾新芒历十三年毁了那红果村？”
“青果村。”
“好吧，管它青果红果，那个村子是在附近的吧？”
“对，在塔卡城向北十多公里的地方，虽然隔了几十年，但那片遗迹仍然可以看出有明显火烧的痕迹。塔卡城就有当年幸存的居民，他们提起当年的往事还历历在目。”
“哼，可是那时候吾可还待在族里呢，别说来到这片地区了，吾甚至都没出来。”
“什——！？”似乎没想到红龙居然真的反驳了，菲尔急切地说道：“可是当年幸存下来的十几个人，全都这么说的，不可能有错！”
“现在是新芒历九十九年，已经过去了有八十六年了吧？现在还幸存着的，当年也该是孩子，汝又怎么知道，他们的记忆没有出错呢？”
菲尔一时哑然，红龙又接着说道：“或者说，你宁愿去相信当年不过是个小破孩，而现在也已经快进棺材的人的话，却为什么不愿相信吾的话？就因为吾是被指控者？还是因为吾是龙族？”
“官方记录。”
这时，安德森平淡提醒道。
菲尔顿时兴奋地说道：“对了！官方记录！塔卡城的官方记录有记载！”
“官方记录？”红龙的声音讽刺中还带上了厌恶。“在汝等的官方记录里，吾等什么时候有过好形象了？无论发生什么灾祸都只管往吾等身上推。”
说到这个份上，菲尔还真没什么可辩驳的——因为冒险多年，他确实见过不少把各种人为非人为错误往其它生物上推的行为。
“况且退一步说，就算那份记录说的是真的，那汝等又怎么确认当年那头龙不是其它龙族，而就是吾？还是说，因为有一龙犯错，所以吾族全龙需承担全部责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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